三个月后即可顺利毕业,被一家知名银行录取,与女友感情稳定,在一段新的人生旅程正扬帆起航之时,北京邮电大学研三学生孙腾霄却选择纵身一跃,将希望戛然而止。“活着真的很痛苦,不想再伤害自己的家人了”,这是孙腾霄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一年前,孙腾霄曾因实习不顺,毕业论文未能通过而延迟毕业一年,无奈放弃了已经应聘成功的工作,一度被抑郁症所困扰。难道是抑郁症复发导致他的极端行为?孙腾霄的悲剧留给世人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同时,也将大学生心理健康问题重新拉回公众视线。
大学生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作为一名大一新生,小石已经开始担心就业问题,“我学的播音主持专业,就读的是体育院校,课程设置和教学设备上都远不如专业院校,但传媒行业的竞争压力却日趋激烈,我对未来感到很迷茫。”
北京某高校大二的学生小张直言,带给他压力最大的就是学业,“在家乡上学的时候我的成绩都排在前面,但是到了北京上大学,身边优秀的同学太多了,不管我怎么努力,在班级也排不到前几名,心理落差很大,压力也随之而来。”
来自南宁某高校研三的小李正面临毕业的压力,“我学的是管弦乐,临近毕业音乐会,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心里像一直有根弦儿绷着。”
同样正在读研三的小游被毕业论文和就业的双重压力所困扰,几个月来常常失眠,身体抵抗力也越来越差。“当初为了增加就业砝码选择考研,研究生教学偏重理论,与本科生相比,在实践上根本显不出竞争优势,现在真不知道选择读研值不值得。”
在“青年之声”心理服务联盟导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陆小凤看来,大学生的内心远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坚强,“现在的大学生主要以独生子女为主,上大学后离开家庭,在生活与人际交往等方面都会出现不适应或者内心受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缺乏沟通的渠道,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紧张,从而诱发抑郁症。”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服务中心主任宗春山指出,大学生患抑郁症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青少年时期受到家庭环境、学校教育等因素日积月累的影响,大学时期考试、恋爱、就业等诱因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宗春山解释说,“按照发展心理学来说,学生应该在青春期就完成信仰、价值观、就业、性取向等问题的培养,应试教育却忽略了对学生们自身心理价值的引导。抑郁症最根本的原因是找不到自身生命的活力与意义,学 生不知道为什么学习,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生命的无意义感就是抑郁症的一个社会心理诱因。”
抑郁症患者的“微笑面具”
在“青年之声”平台上,抑郁症成为网友们最为关注的话题之一。网友小龚是一名应届毕业生,她打算毕业后出国留学,但语言考试和对成绩点的要求让她十分担心无法申请到满意的学校。“前段时间我有些自暴自弃,压力越大越想逃避,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抑郁症。”
对此担忧,“青年之声”志愿服务联盟导师韩美英回复说,“抑郁情绪如果得不到有效释放和缓解,长期积攒其实是很容易引发轻度抑郁症。”
记者通过对高校大学生的随机采访发现,学生们普遍认为抑郁症离大学生并不遥远。但对抑郁症的基本知识却知之甚少,多数学生表示对抑郁症的了解主要来源于媒体。
“此前通过媒体报道一些患有抑郁症的名人,关注过抑郁症,也听闻高校学生因为抑郁症自杀,”来自武汉的小林同学认为自己并不存在心理困扰,因此没有详细学习过抑郁症的知识。
“其实,抑郁作为一种情绪状态,像喜怒哀乐一样,每个人都会出现,往往通过自我调节就会自行消退,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抑郁症作为一种异常心理状态,从情绪、认知、动机和生理上都有明显的异常反应。”中央电视台特邀心理专家、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柏燕谊认为,孙腾 霄更类似于“微笑型抑郁”,“大家看到的都是他开朗活泼的一面,很少看到他不开心的时候。但是,微笑型抑郁症患者往往是通过活泼开朗,受人欢迎的方式来讨好身边的亲人、朋友,而在内心深处,取悦别人的同时也是对自己内心需求的忽视。”
柏燕谊介绍,判断是否患有抑郁症通常有四个方面。在情绪方面,悲哀和沮丧情绪非常明显,常常对生活感到绝望,无法从中获得乐趣和满足,严重的会出现自杀倾向。在认知方面,对于自己和外界均持有负面的想法。在动机方面,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失去行动的意愿。在生理方面则出现明显的睡眠障碍,没有胃口,浑身无力,极度疲惫,失去生命力。
陆小凤建议,大学生可以选择宣泄疗法和运动疗法控制抑郁症。“从个体心理的角度而言,人都有交流、宣泄、归属的需要,保持与家长和朋友的沟通,同时扩大朋友圈,建立自己的社会支持系统。另外,坚持定期户外运动的习惯,阳光是极好的天然抗抑郁药物,因此有冷淡消沉、无精打采、学习效率下降等抑郁症状的大学生在阳光照耀下会渐渐找回放松的心情。”陆小凤强调,心理咨询只是初步诊断,大学生抑郁症患者想要获得专业、 细致的治疗效果,应该尽快向心理科医生寻求帮助。
无人问津的心理咨询中心
通过对北京、武汉、宁夏、辽宁等多个地区高校学生的采访发现,大部分学校都建立了心理咨询中心,但受访学生均表示自己从未咨询过。
宁夏某高校的小高表示,虽然心理咨询师是专业的,但自己不会向陌生人敞开心扉,“做心理咨询感觉就是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挺丢人的。”
来自辽宁的小夏告诉记者,学校设置了心理课程,但老师基本是照本宣科,并不具有实质用处。“上课前做过心理测试,我觉得如果测试出来心理健康,就没必要做心理辅导。”
小王是北京某高校的一名心理委员,他说,学校会定期开展一些心理辅导讲座,但主动报名的同学极少,“辅导员只能用学分强制要求,同学们即使去了也多是敷衍了事。”
“班里虽然有心理委员,但作用也不大,一般都是学校出现学生因为心理问题休学甚至自杀,学院老师才会找心理委员了解同学们的动态,平时很少。”正在读研二的小赵说。
宗春生表示,心理健康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和潜伏期。学生入学初期基本处于比较兴奋的状态,依然保持着高中时期的心理惯性,而到大三、大四比较关键的学期时,学业、工作的压力纷至沓来,学生的心理问题会集中爆发,处在井喷期的状态。“抑郁症等精神疾病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它并不像感冒发烧,吃药休息一下就好了。抑郁症能够给人生活的信心和热情带来打击,自杀就是抑郁症带来比较极端的结果,而大学生是很容易被忽视的高危 人群。”
虽然很多高校设有心理咨询室或开展不定期的心理讲座,但是宗春山认为,这样的普及教育程度还远远不够,大学心理健康教育要做的更深入、更广泛。宗春山建议,学校更应该从多方面着手提升大学生精神文化的建设,如校园文化、宿舍文化、同伴文化。“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较大的文化背景差异和成长经历汇聚到一起可能产生很多冲突,如果学校更重视大学生的精神文化、校园文化建设,建立起多元的文化知识系统,对于大学生来 说实际上是很大的精神支持。”
此外,宗春山指出,学校应该把更人性化的关怀给予患有抑郁症或其他心理疾病的同学,而不是用冷漠消极、逃避责任的方式让学生退学、休学,把压力推向社会和家庭,这样的行为更容易导致症状加重。同时,要加强学校社会化工作,引入专业的社会化机构与心理健康的专业人 士来引导学生,帮助他们回归正常的工作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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