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千方百计去圆自己留学梦的时候,他们也许并不知晓,是谁在他们刚刚出生甚至还没有出生的年月——即中国拨乱反正之初,率先提出了打开国门、向海外派遣留学生的建议,从而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得以有机会求学海外、打开生活的另一扇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感受别样的人文、领先的科技和管理。
他,就是深受年轻人熟悉的化学家、经济学家温元凯教授。做为第一批出国访问学者之一,他也把前沿的科技、金融投资和资本运营的理念带回国内,为我国的经济发展推波助澜。
直谏邓小平恢复高考外派学生
在温教授塞满了书和文案、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和教授面对面,我最深的感触是:越是知识渊博、有名望的人,就越发地平易近人。他仿佛不是在接受采访,而是在和记者一起分享他的智慧、知识、理念和感受。从这位20多年来几次站在中国社会发展潮头浪尖的学者,把握21世纪赢家战略的科学家、经济学家的身上,记者看不到丝毫的张扬、炫耀与霸气,扑面而来的是一派平和与务实——平和的心态、平和的为人与做事的实实在在、一板一眼。站在科学家、投资家的角度,温教授畅谈他当年直谏邓小平的初衷,以及对今天方兴未艾的自费留学的独到见解。
记者:1977年8月,您在国务院科教工作座谈会上直谏邓小平,要求恢复高考制度和对外派遣留学生,从而改变了千百万中国人的命运。在当时,这是颇具前瞻性眼光的。那么,您提出这一提案基于怎样的考虑?
温元凯:1977年,邓小平复出刚5天,就于8月3日到5日召开了国务院科教工作座谈会,与会的33位全国科技界代表,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专家,有郭沫若、苏步青、周培源、金善宝、黄家驷等等。当时“文革”刚结束,老先生不太敢发言。我最年轻,只有31岁,血气方刚。在邓小平助手的启发下,我成为第一批敢于发言,反映科技教育界问题的发言者,并鼓起勇气提出恢复中断多年的高考制度和对外派遣留学生的设想。此提议得到了邓小平的高度赞赏,被当场采纳。他认为中国的未来在于教育和科技,在于走出去和引进来。
会议结束时邓小平设宴会,我给邓小平敬酒,他对我说:温元凯,你是这次会议代表中最年轻的一个,到我这样的年龄一定要做出更大的贡献。这句话激励着我到现在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能够很好地为国家、社会、民族做点应该做的贡献。
高考制度就从那年恢复了,这是拨乱反正后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这个建议的出发点很简单:建国后我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处在比较对立的地位,1971年毛泽东主席的乒乓外交才真正改善了中美关系,这是有战略性考虑的。美国无疑是世界上经济和科技最发达的国家,它代表着世界科技和管理水平的最前沿。“文革”使中国经济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长期以来的封闭政策也使我们的经济、国民素质、人才素质都落后了世界先进水平很大一截,而且还夜郎自大。作为直接或间接了解这些情况的知识分子,我们对此很焦虑。
能有机会参加最高级的国事座谈会十分难得,所以即便是冒着很大的压力和风险,也应位卑未敢忘忧国,建议中国能打开大门,让优秀的青年人到世界上经济、工业最发达的国家去留学,把最新的科技、管理制度学回来,目的是使我们的国民素质、管理人员的素质、科技人员创新的素质迅速拉近到国际先进水平。这两个建议的巨大效应如今已突显出来,改变了千百万人的命运,而这批人正是现在中国社会的中坚,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出国留学是青年人的选择权利
记者:从80年代初,中国改革开放后派出第一批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到近几年出国留学人数的猛增,我国学生海外求学的途径已经从以公派为主转向自费为主,您对目前的留学热怎么看?
温元凯:从50年代到80年代,出国留学主要是公派,是极少数人的事情,不能想去就去。今天,留学已成为一般家庭可以考虑的事情了,青年人对此有了主动权、有了更广范的选择,也有了更多的个性发展的机会。这对个人和国家都是有利的。
记者:同前些年比,近来国内学生选择的留学国家趋向多样化,选择专业的面也宽得多。从学成回国就业或创业的角度看,您认为学生在选择留学国家和所学内容上应考虑哪些问题?
温元凯:选择留学的国家和专业,应从一个更高的层面来考虑,即什么是国内最需要的人才,显然,选择留学国家和专业就应从这方向考虑。比如,国内目前缺少高级管理人才,如果有资格到国外读MBA,回国又能本土化,就能成为高级管理人才;国内缺少金融人才,如果能到海外学金融方面的知识,回国后可以当金融方面的总管;国内缺少资本经营的人才,到国外学资本经营,回国后经过努力就可以当CEO。由于国内科学技术、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我们又缺少很多专门人才,如注册会计师、理财顾问、医院管理人才等等,甚至专科医生,像高水平的牙医,胸外科、心脏外科、脑外科、眼科医生,还有各个技术领域的专业人才。所以,要学习国外最先进的知识和管理经验、学习国内还没有的东西、学有专长,回国后就能有比较好的发展。
设计人生为什么去留学
记者:留学生应怎样给自己定位?
温元凯:留学的目的很重要。我首先批评留学中的一些倾向:一是完全盲目的留学,“留学就是目的”的想法是非常错误的,留学是手段;二是留学镀金,不注意这层“金”是什么,只要离开中国就行。这都是留学认识上的误区,这些人到了国外大多一事无成,就是拿到个学位,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有相当比例的人,在国外只是“惨混”。
留学要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性,不排除将来留在国外最好的研究中心、大学做教学、研究,能把科学技术推到最高层次,成为世界某些学科的尖子、带头人,进攻最高的科学奖,像诺贝尔奖,为国争光,成为世界“科学锦标赛”的冠军,这非常好。但多数的中国留学生更加广阔的前景应该是学成回国,为中国还落后的科学技术和经济出力;而这两年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也越来越显示它的重要性和价值。所以,留学生要把握好这难得的“中国机会”。
出国留学值还是不值
记者:时下不少人把留学看成是一种投资,有相当一部分准备留学的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认为,在国外学几年、拿到国外大学的文凭,回国就业或创业就有了“通行证”,自费留学的高投入必定带来学成后的高产出。您对此怎么看?
温元凯:总的来看,这是对的。你具有国外正规高等院校的专业文凭和证书,目前在国内就业或创业是优先的。国内市场很需要拥有货真价实的美国注册律师证书、投资顾问证书、IT证书的人才,有了它,在国内绝对是有了一张很好的通行证。但是,文凭不完全等于“本事”,证书也不一定能解决中国企业的问题,需要学以致用。如果学生从书本到书本,即使留学投入很高,也很难获得较高的回报。所以,证书不一定都能换来高薪。说到底,企业给你出多大的价钱,在于你给企业创造的价值、所做的贡献。如果你解决问题的能力很高,当然就能得到比别人高的待遇,而且,将来企业的用人也会越来越注重实际能力。
记者:从投资和回报的角度考虑,选择留学是不是具有风险性的行为?以目前多数自费留学生一年10万-20万人民币的普遍花费,和他们日后可能得到的收益折算一下,您觉得自费留学值不值?
温元凯:早期留学普遍是值得的。80年代至90年代初,借助公费、奖学金及各种资助的留学生,回来后做为高级管理人员,其社会地位和薪酬都会稍高一些,当时的差距还没现在这么大;今天的差距就很大了,如果留学生能在国外学到真才实学,能做一个规模企业的高级主管或高级专业技术人士,能拿到几十万、上百万的年薪,甚至不比在美国相应位置年薪少,更不用说自己创业。对在国外真正提升了自己的知识和能力的留学生来说,自费留学的巨额投入是值得的。
记者:留学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有的是显性的、有的是隐性的。您觉得留学的账应该怎么算?
温元凯:从创业的角度看,大部分留学生在海外几年工夫,从一个丝毫没有创业感觉的人,到了对创业价值的认同,包括思想准备,这是相当一批留学生在海外得到的更加重要的价值的提升。我相信有一半以上的留学生从海外学回来的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还有创业的观念和对人际关系认识上的提升、合作规范认识上的提升、资源整合能力的提升和留学资源面的扩大,这是留学更高的价值。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留学投资和回报的账就不单单是经济账了。对留学生来说,努力的过程比结果重要得多,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对一个人学业的进步和心灵的滋养所起的作用,是美好的结果乃至成功所不能替代的。所以,能全方位地努力提升自己,留学就是值得的。因为,努力本身是美好的,而耕耘终将会有收获。
我们现在更应该提倡的是:出国留学如何能使自己得到更快的提升。这和个人的悟性、学习方法、视野有关,这些方面在国外也少有人指导。如果自己好学,又能找到名师的指点,会提升得比较快。如果是稀里糊涂地混下来,就不会有什么提升;现在有些海归派的声誉不是很好,这是海外留学生应注意的。
努力本身就是美好的
记者:您觉得留学对人一生机遇和命运的改变有什么影响?
温元凯:有利的因素大于不利的因素,能拿到一个文凭、提高一点能力。以我本人为例,我于改革开放后最早出国留学,最早回国工作、创业,实施过改革,更主要的收获是观念的更新,是洗脑,是境界的全然提升,包括看问题的高度。留学经历也把我的心态锻炼得非常平和,不管成功失败、遭到什么挫折,努力本身就是美好的。
1980-1982年,我到法国居里大学居里夫人实验室学习量子生物学,回国后开创了中国的量子生物学,成为国内第一批量子生物学家,写了第一本专著和教科书,开了第一门量子生物学课程。于学术领域走向学术领导人,在使中国的某一领域、层面的科学技术和国际接轨方面,我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1992-1997年,我到美国做访问教授,其间在华尔街工作了三年。回国后投身到金融投资领域。我是个善于把握机会、感悟能力很强、不断研究社会需求的人,闯荡华尔街也是一种留学、是改行,对一个40多岁的人来说,职业生涯出现那么大的跨度跳跃,本身就是一种挑战。我结交了几百位世界各国的投资银行家、金融家、企业家、战略家。我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因为华尔街金融、投资银行,对中国绝大多数人来说是非常陌生的;而在华尔街有过三年经历、又回国工作的人,全国不超过十个,我是其中之一。我能够把在世界金融中心学到的最尖端的金融技术、把华尔街宝贵的金融运作、资本运营经验介绍给国人,为改变中国的经济状况出力,这样做可能要比当一个化学家对国家的贡献大得多,我这个判断是正确的。第二次留学奠定了我的回国创业,改变了我曾经的人生轨迹,为国家填补了空白,推动国家经济浪潮的前进。
塑造人才的“五Q”论
记者:您认为年轻的留学生应如何尽快适应海外的学习、生活?
温元凯:不少学生不能很快地适应国外的学习生活,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中国教育制度的毛病:注重传授知识,忽略对学生能力的培养。现代社会越来越注重一个人解决问题的能力,所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应该是教育的目标,留学同样如此。留学生要加强自己能力的提升,尤其是适应环境改变的能力的提升,这是留学生到海外最重要的。
我看到非常多的中国学生在海外啃书本,啃了若干年啃不出什么东西来,甚至找不到工作,碍于情面又不愿意回来,在国外无奈地惨混。这是非常可悲的。所以,我去年在第五届北京高新技术科技博览会上提出了“五Q”教育思想。即培养智商IQ,加强创新教育;培养情商EQ,即学生管理自己情绪的能力;培养逆境商AQ,即在困难和挫折面前的意志、毅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包括心态的调整、提升;培养领导力商数LQ,即学会管理人,成为领袖和领导人,包括企业、团体的领袖;培养财商FQ,即学会理财、投资,学会做《穷爸爸富爸爸》里的富爸爸的孩子,甚至创业、把企业做大。留学生同样需要在这几方面塑造自己。
记者:您觉得留学生融入当地社会有无必要?
温元凯:很有必要。首先要语言过关,这当然不仅仅是托福考了600多分,更要与人交往,融入当地主流社会,这样才能更好地学习人家先进的知识和管理经验。但是,很多人变成了完全西化,那样你与当地人比就不具有优势了,而这些人回国后又有个本土化的过程,不能三句话就讲美国怎么样,半分钟就有个OK,引起国人反感,自己也很难成功。
记者:您以后是否会涉足指导留学领域的事业,在这方面,您有什么考虑?
温元凯:留学咨询这个话题正在日益受到关注,我认为自己是有资格做这方面工作的。我在一所名牌大学工作过19年,从助教到教授、省教委副主任,在全国200所大学做过讲演,我相信自己对青年人有巨大的影响。我到过30多个国家,有丰富的案例和体会,来为年轻人指点他们的人生、职业生涯。国外在中学时代就有升学指导、职业设计指导、生涯规划指导。所以,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我希望能把这项内容做为一种事业,甚至是商务运作,来为更多的年轻人避免误区提供宝贵的经验。
记者:您对留学中介怎么看?找中介应注意什么?
温元凯:目前的留学中介比较混乱,骗人的也不少。因为是一哄而起,有一段时间利润也不低,商业趋利,致使部分不具备资质的人也出来做留学中介。教育部及有关部门也在不断整顿。我相信在目前整个留学服务中,越来越需要的是诚信,谁能做到诚信,谁就能站得住脚,最终也能赚到钱。那些靠骗人、靠误导的中介,不仅将来赚不到钱,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学生在进行留学咨询时,应找有经验的人陪同和指点他们找留学中介,找出过国的、特别是到过那个国家的人。比如说,如果要到美国、欧洲留学,找我咨询的话,我就会给国外打个电话,问问学生要去的那所学校情况怎么样。当然,在这方面,学生和家长要心态平和,即便是遇到点挫折,稍微交一点学费,包括人生的学费,也不要大惊小怪,失败本身也是一种经验。但要善于总结,像平时买东西一样,尽可能多问几个人,你就会买得好一点。
记者:留学生将怎样把握中国机会?
温元凯:我希望向更多的海外留学生呼吁:中国机会是百年难遇的。我认为,当前是海外留学生回国工作、创业的最好时机,也是已经回国的人调整思路、更好地适应社会需求的最好时机。
本刊驻京记者/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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